少年醒来的时候,楚苓正在软榻上假寐。
一旁的地毯边的炭盆里有火燃得噼啪作响,少年撑起身子,却失力地滚下躺椅。
“不想伤口崩开流血而亡你尽管动。”
楚苓人没动,轻轻掀了嘴皮子提醒他。
果然接下来没了声响,好半晌,楚苓眯够了缓缓睁眼看他。
即便伤口都处理过了,他那张肿成猪头一样的脸还是十分不雅观,甚至看不清他原本的长相。
见楚苓睁开眼,他轻吸了口气:“这是哪儿。”
“自然是医馆。”楚苓回答,任他继续躺在地上,踢了踢一旁地毯上的碗到他手边。
他许是真渴极了,用了大力气端起碗喝了一大口。
“噗……咳咳咳。”下一秒,他猛地全喷出来,动作太大牵着他猛地咳了起来。
楚苓早早收了双腿躺回毛毯里,衣摆一点儿也没沾上脏东西。
“这是酒!”他这声声音大了些,似乎是动怒了。
楚苓微微笑了笑:“我也没说是水啊。”
少年皱眉,眸子里阴沉沉一片:“你在耍我?”
楚苓笑容愈发大了,她又赤了脚踢了踢那剩了半碗的酒,踢得离他更近些。
“你咬了那人一大块儿肉下来,嘴里脏得很,不好好洗洗,本公子不想与你多说话。”
少年低下头,忽略那一闪而过的莹白,看着那半碗酒沉默片刻,随即又艰难地端起那碗将酒尽数饮下。
楚十一听了声响自外头进来,见他躺在地上,忙来扶他。
楚苓支了胳膊撑着头,见他躺回躺椅才淡淡开口:“该我问你了。”
“你是什么人?”
少年却没有回答,那双眸子扫过楚十一后才看向楚苓:“我没有必要回答这些。”
屋里安静了下来,楚苓冷笑:“这就是你对救命恩人说话的态度?”
楚十一顿感不妙。
“救命恩人?”少年重复喃喃了一声,随后讽刺一笑。
他是受伤了并不是失忆,她说的话他都听到了。
她没打算救他的,真正想救他的,是她身边的随从。
他还记得倒在地上时,她看自己那看死人一样的眼神,他想,若是她的随从没叫住她,若是他没咬下那人那块儿肉……她会看着他死。
不,她或许看都懒得看一眼……
楚苓静静睨着他,分明屋子里很安静,什么都没发生,楚十一却只觉得无比煎熬。
“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。”看着他,楚苓勾唇。
真是只养不熟的狼崽子,救了他的命还不懂得感激。
“但你要明白……”她缓缓坐直身子,忽地抬了腿用脚去勾他的下巴:“没有我的允许,谁也救不了你。”
楚十一死死垂了脑袋,不去看这荒诞而冲击性十足的画面。
少年因着楚苓的举动羞赧地瞪她,却没力气推开她,面色涨红,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羞的。
楚苓自从带他到了医馆后,便取了人皮面具,声音也没再伪装,他自然能发觉她是女子。
“你这女人,好不知羞!”
楚苓却听了被他逗乐了,从没人这么和她说过话,有趣。
少年只觉得她性格乖僻极了,再不吭声。
他低着头,却也没法不承认她说的是事实,如果她不肯,谁也救不了他。
屋里又陷入短暂的沉默,少年瞥了眼楚苓,张了张嘴:“陈声。”
“我叫陈声……”他犹豫开口:“是个下人。”
“老东家要把我送去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,我就逃了。”
“今日实在饿了,可盘缠被扒子扒了,所以才去那客栈后厨找东西吃的。”
楚苓收回腿,踩在地毯上:“找?”
那群人可是说的偷呢。
见她不信,陈声似乎急了:“是找,我绝不会做偷盗之事!”
“我抵了我的玉佩给他们,他们却说是个不值钱的西北货,我那玉佩虽不是什么珍品,却也是值不少银子的!”
“是他们污蔑我。”
楚苓瞧他越说越激动,眼见眼眶都要红了,打断他:“我可见不得男人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。”
他止住,又沉默下来。
楚苓开口:“你老东家是谁?”
他不说话。
“玉佩在那群人哪一个手上?”
陈声没反应过来:“啊?”
楚苓皱眉,有些不耐烦了:“回答我的问题。”
“就我咬的那个人……”
楚十一站在一旁默默听着,心里默念几声阿弥陀佛,有人要倒霉了。
翌日清晨,马车驶出玉城,驶出很远后,陈声趁没人了才从藏身的箱子里钻出来。
楚苓正在绘图,听到声音头都没抬一下。
蓦地眼前伸过来一只手,削瘦且带着青紫,是陈声,他攥着一袋东西要递给她。
疑惑地看了他一眼,楚苓接过。
打开布袋子,青色的果子一个个饱满圆润,混着果香,楚苓看他:“这是什么?”
“酸枣,玉城这一带的野果。”
楚苓掂了掂满袋子的酸枣,开口:“本公子从不吃这山野之物。”
陈声眸子沉沉:“这酸枣有健脾开胃的功益,你不吃就算了。”
说完他盯着楚苓手里的布袋子,要拿回来。
楚苓轻轻一拨拨开他的手,看了看那果子,挑挑拣拣拿了个品相最好的:“你洗了没?”
陈声瞪她,只觉得她麻烦至极:“一路上哪来的水洗。”
说完怀里便砸来一个酸枣,楚苓看着他:“那你擦干净给我吃。”
“你自己没手吗?”
楚苓摇头:“我有手,可我的手有别的要做。”然后她抬起拿着毛笔的手,又瞥了眼桌上的舆图。
陈声认命的捻起那颗酸枣,正打算用衣角擦,又被楚苓打断。
楚苓从兜里取了方缂丝素帕:“用这个。”
陈声脸都黑了。
“嫌脏就别吃!”他将那枣儿自己给吃了,也不管身上有多疼,挑了车帘到外头和驾车的楚十一同坐去了。
楚苓挑眉,见他满身傲气的模样,嗤笑一声,懒得多说什么。
想在她身边待下去,这种脾气可是万万不行的。
马车稳稳驶入东凰军大营,楚苓手下四门徒和两个副将恭敬来迎她。
而陈声,在马车驶入插着东凰战旗的大营那一刻,便僵硬起来。
他想过她身份尊贵,可却从没想过她居然会是敌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昭华公主,东凰三十万大军的统领。
浑身如坠冰窖,他苍白着脸下了马车,耳边回荡着众人拜见楚苓时的声音,一遍又一遍。
他在心里告诉自己,他得逃,得逃得越远越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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